实时效果呈现带来了更及时的拍摄调整和沟通，这些不但会带来更高效的拍摄过程，还会从及时的反馈与沟通中碰撞出更多灵感火花。这可能是《曼达洛人》带给行业的最珍贵礼物。

作者｜李威 张一童

《曼达洛人》第三季在3月1日迎来首播。其制作总监在访谈中表示，新的一季中会有更多「让人目瞪口呆的大场面」出现。按照这种说法，第一集开头呈现的曼达洛人大战怪兽的特效场面只是一道开胃菜。在期待《曼达洛人》带来更多惊喜的同时，我们也有必要再重温一下《曼达洛人》是如何将现实与数字世界融合在一起进行拍摄的。

作为第一个应用LED幕墙技术进行拍摄的影视内容，《曼达洛人》系列将虚拟制片概念带入到大众视野下，带来了影视内容制作领域的新变革。相较于此前的虚拟制片尝试，《曼达洛人》系列的最大贡献在于找到了一种将现实和数字世界交融区域具象化的更好方式。

2018年，与工业光魔和Epic合作，《曼达洛人》系列在第一季的拍摄过程中就将游戏引擎、实时渲染和LED幕墙等技术融合进拍摄现场，建立了一个被称为「The Volume」的封闭空间。

这个空间高21英尺（约6.4米），直径为75英尺（约22.86米），除了地面之外基本被LED幕墙包裹，配合拍摄现场同时工作的七台电脑，可以将前期制作完成的可视化效果展现在屏幕上，塑造出一个可以在现场快速调整，并将演员完全包裹在内的立体空间。

在创作团队的努力下，LED幕墙上投射的背景与现实空间中的布景完美融合，可以实现接近实景拍摄的体验。这种体验不仅可以帮助演员更有目的性地进入到表演情境中，还重塑了整个制作流程，让拍摄与后期不再是一条线性的工作流程。各个环节的工作人员都可以在现场看到接近完成的拍摄成果，并能够及时进行创意调整。

《曼达洛人》后，虚拟制片在全球影视行业掀起新的技术革命。过去几年，越来越多的中国影视行业从业者参与到虚拟制片的本土技术尝试中，其中不乏平台。2020年，爱奇艺在河北大厂揭牌了国内首个虚拟制作基地。同年年底，腾讯游戏成立内容生态部门，虚拟制片是其中重要的业务线，2022年11月，腾讯游戏联合Epic在深圳坪山建成了总占地3000平米的LED虚拟影棚。

已经有多个国内影视项目尝试在拍摄过程中引入虚拟制片。2022年11月，《狐妖小红娘 月红篇》杀青，拍摄于爱奇艺虚拟影棚，这是国内首部XR虚拟制作电视剧；博采传媒制作的科幻短片《诞辰》是全球第一支全片采用虚拟制片的影片，在过去一年斩获多个国际电影节奖项；《流浪地球2》的拍摄过程中，通过虚拟拍摄预演，包括道具、摄影等在内的各工种得以更好地明白拍摄需求，及时调整工作。

可以预见的是，随着幻想类题材的增多和影视工业化诉求的持续提升，虚拟制片将在中国影视行业产生越来越大的影响力。

作为虚拟制片应用的经典案例，《曼达洛人》系列取得如此成绩的一个关键前提是作为项目主导的Jon Favreau是一个乐于尝试新的创作流程，并愿意为此承担风险的人。作为虚拟制片技术的长期拥趸，Favreau在筹划《曼达洛人》系列之前，就已经在电影《奇幻森林》和《狮子王》的制作过程中尝试虚拟制片技术，最终得以在《曼达洛人》拍摄时形成了一套更完善的系统。

《奇幻森林》的拍摄过程中采用了协同摄像机，让摄影师可以在监视器上看到实际布景是什么样，但是现场合成仍然有很大的延迟，无法让摄影师实现所见即所得。在拍摄《狮子王》时，Favreau的团队与合作方一起打造了一套VR虚拟制片设备，让导演可以像指导实景拍摄一样指导特效拍摄。

在筹划拍摄《曼达洛人》时，Favreau开始探索如何把《狮子王》和《奇幻森林》的工作经验结合起来。Epic展示的虚幻引擎的实时渲染效果解决了《奇幻森林》拍摄中遇到的延迟问题。而Favreau对LED幕墙的大胆构想，将仅能在VR眼镜中展示的虚拟场景，投射到了现实里。

最初，Favreau的想法是使用LED屏幕来打造互动式的光照和非常准确、可以快速布置的绿幕，不用给绿幕打光就可以获得完美的照片级绿色，以此来降低拍摄成本、缩短制作周期。后来，Favreau开始考虑通过LED屏幕获得最终画面，汇聚各方的技术能力，利用游戏引擎提供的实时渲染能力，用LED幕墙搭建虚拟的拍摄场景。

Favreau在正式拍摄前与所有部门的负责人、电影制作人和演员沟通了自己的想法，向他们解释在《曼达洛人》中会以什么样的新方式来进行拍摄，这项技术是什么以及为什么要用它来进行拍摄。Favreau给出的明确信息，统一了创作团队的思路，使整个团队都能够围绕新技术的应用进行更有效地决策。

同时，Favreau还希望能够在与新导演合作的过程中，教会大家如何使用新的工具，然后在这个基础上进行创新，利用新的工具创作自己的项目。他将之称作是「一种自然而有机的新技术扩散方式」，让更多创作者了解虚拟制片技术的优势及使用方式，使其成为一项行业普及的高效的工具。

Rick Famuyiwa执导了《曼达洛人》第一季的两集剧集和第二季的一集剧集。在他的描述中，为了能够快速进入到虚拟制片和LED影棚的拍摄节奏中，他被安排参加了一个速成班，学习如何运用视觉效果讲述故事，并且被Favreau带领着浏览整个创作流程，从VR采景到设计镜头、拍摄等环节。

Favreau的目标是通过技术创新，让制片过程重新获得实时交互和协作。基于现场LED幕墙摄像实现的镜头内视效是实现这一目标的关键。LED幕墙电影摄像结合了传统的实景真人拍摄和实时的虚拟制片技术，其中包括摄像机追踪、实时虚拟场景输出、实体布景装饰以及传统的电影打光。

在《曼达洛人》第一季中，有超过半数的镜头是以这种方式拍摄的。工业光魔创作的CG场景会投射在LED幕墙上，通过虚幻引擎和工业光魔开发的虚拟制片工具StageCraft对其进行实时驱动。虚幻引擎可以控制虚拟场景的切换、光照和背景效果。工作人员在iPad上就可以实时调整场景的光照效果，还可以调整山脉呈现的角度，甚至是直接改变山脉的形状。

与传统的实景影像投影不同，LED幕墙上的CG场景在高性能算力的支持下，可以实时根据摄像机的移动进行调整和变化，解决视差问题。当然，LED幕墙也可以实现Favreau最初的构想，把自身的一部分变成一块绿幕，后期可以在演员和虚拟背景之间增加更多特效，或者将背景替换成更合适的素材。

LED幕墙还可以提供更接近真实的色彩和光影，避免绿幕拍摄中的溢色问题。Favreau选择采用LED幕墙拍摄的一大原因就是要解决曼达洛人铬合金头盔造成的溢色问题。因为如果是通过后期解决溢色问题，不但需要花费更高的制作费用，还会损失画面的品质。

但是，LED幕墙也有其自身局限性。一方面，摄像机直对LED屏幕拍摄的时候可能会出现摩尔效应，让拍摄到的画面出现摩尔纹。另一方面，虽然LED幕墙本身就会放出大量的光，但依然需要使用电影打光，因为单独的LED幕墙无法可靠产生诸如太阳光之类的强烈光照。

Epic发布的《虚拟制片实践指南》中指出，除了影棚大小和场景与LED幕墙之间的距离，像素密度也是影响摩尔纹出现的关键因素，使用高分辨率的屏幕和浅景深的镜头都可以减少摩尔纹的出现。同时，由于虚拟摄像机位置追踪和渲染相对于实体摄像机可能会存在延迟，LED幕墙上视锥体的渲染通常需要比摄像机的视野更大一些，并且尽可能缩小现实摄像机移动和虚拟摄像机在屏幕上渲染之间的延迟。

LED幕墙应用带来的制片过程的实时化和数字化，将犹如流水线的传统制片流程转变为一种协同化和非线性的流程。一切以在拍摄中的「所见即所得」为最终目标，各个环节需要更紧密地协作，在拍摄前和拍摄中解决问题。一个明显的变化是，视觉效果和特效制作被提前到准备阶段，剪辑师也要参与到制作过程中，与导演、摄影师保持及时沟通。

卢卡斯电影公司制片视效监制Richard Bluff表示，在曼达洛人的拍摄过程中，LED屏幕上显示的任何东西都必须得到各个部门的批准。光照要符合摄影指导想要在场景中看到的效果。制片设计师会控制整个场景的外观，以及它如何与实体布景互动。 布景装饰总监可以装饰背景， 并且移动箱子和其它道具。美术部门则会像观众一样，在最后负责查看视效环境的装饰。

相对于通常的拍摄，新流程的工作早在准备流程就开始了。 Famuyiwa表示：「我们会考虑光照，尽管很多都是来自屏幕的互动光。我和摄影指导很清楚这些光照是从哪里来的，也知道它的形状和方向。我们会查看摄影测量并思考怎么让云朵和光照穿过。」

在拍摄一个山洞里的场景时，Famuyiwa和团队花了大量时间决定太阳与顶部裂缝的关系，以及曼达洛人的头盔和其它物体会有这样的光反射。在虚拟制片场景下，这样的对话会发生在很早期，可以由剧组人员通过VR在虚拟场景中完成。正式开拍时，Famuyiwa可以直接思考摄像机的摆放位置和拍摄的最佳方式，并可以自由地进行移动。

在拍摄过程中，一个成熟的服务于LED幕墙拍摄的团队可能有8到14人不等，包括负责摄像机追踪的人员、负责运行计算机的人员、一位网络专员。拍摄现场还会有合成师负责将工业光魔美术师提供的CG场景呈现到LED幕墙上，将数字场景和实体布景天衣无缝地混合在一起，并且对合成、调色和打光问题进行实时修改。

「例如我们可能需要校正场景中某块石头的色彩来匹配布景中实体岩石的颜色；或者有一只巨大的沙漠爬虫，其中一半是实体的，一半是在虚幻引擎里。假如我们要做一个有山脉和烈日的沙漠场景，但是摄影指导觉得太阳在镜头里不太符合我们想要的效果，那我们就会移动那个3D的太阳，以摄影指导想要的方式照亮场景。」工业光魔首席合成师Charmaine Chan表示。

实时化和数字化的虚拟制片流程，本身就是一个可以更好激发创造力的环境。更实时地效果呈现，带来了更及时地拍摄调整和更高效地沟通，这些不但会带来更高效地拍摄过程，还会从及时地反馈与沟通中碰撞出更多灵感火花。这可能是《曼达洛人》带给行业的最珍贵礼物。